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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章 漠西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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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,大概只有一个季节,便是冬季,初雪未降,寒霜打了一片,彻骨的冷,叫人再也念不出“蒹葭苍苍,白『露』为霜”的风雅。这里,大概只有一种树,便是松树。落叶松高大挺拔,郁郁葱葱,紫红『色』的球果点缀其中,也散不去其中的冰凉。

右贤王的部队驻扎在贝加尔湖畔的草原。贝加尔湖,即是中国古籍里常道的北海。面积广阔,幽蓝清亮,呈新月状,景『色』怡人,若不是这瑟瑟发抖的冷,称得上归隐的好去处。在湖的浅水区里,几个匈奴男童扎着裤腿,将抓到的鱼虾扔上岸边,而匈奴女童兜起腰间的皮裙,一条条地捡起来。他们的小脸冻得紫红紫红的,却玩得不亦乐乎。

草原上,绵羊和耗牛悠闲地游『荡』着,离那些白帐篷远远的。帐篷,皆是落叶松搭建,围裹着两三层羊『毛』毡,用马鬃拧成绳子捆绑。从外表上看,清一『色』的,分辨不出主次。

伊稚斜见我畏寒,吩咐骑兵回家整顿,就领着我去了他的帐篷。而念奴抱着小白,看到爬在落叶松上的紫貂,口齿被寒风灌得不清晰,『奶』声『奶』气地喊着“袄子、袄子”,兴奋不已,拖着甘夫和张骞一路追赶。当然,作为人质,几个看着家门口却迟迟不能踏入的匈奴骑兵必须跟着,低低地咒骂,却惧怕那只打着哈欠、偶尔『露』出凶相的小白。

帐篷的规模,倒是体现了尊卑。伊稚斜的,几乎是普通帐篷的三倍。里边用羊『毛』毡隔成两个部分,一部分估计是他的寝居,进不去,也不愿意进去,另一部分就是用来会见宾客的。正中央,安放着三尺高的火炉,两个婢女正跪在地毡上添加柴火。火炉上方,对着帐顶的天窗,利于通风,又不致于招惹冷气流。火炉的东侧,摆放着碗橱,皆是各种形形*的酒杯,以骨头制成的居多,望了几眼便『毛』骨悚然。火炉的西侧,又铺了一层捻金黑虎皮,做工粗糙,和念奴绣的丑鸭子有得一拼。几张矮脚的雕花木桌,再无其余的装饰,单调乏味。不是说这个伊稚斜略懂大汉文化吗?布置上,好像出门打仗似的,缺乏品味。

晚上,伊稚斜以家宴的形式招待我和念奴。至于张骞和甘夫,他的态度冷淡,安排在别的帐篷里看守着。伊稚斜有两个阏氏。一个是地道的匈奴人,叫胡阏氏,身材短小矫健,微黑的脸蛋,透着高原红,反正我是欣赏不来她的美貌。另一个是汉人,还是姑苏城浸养的那种,娇嫩得能掐出水来,叫水阏氏,恰如其分。

不得不提及,女人在匈奴的地位太低。明明是家宴,真正吃饭的只有伊稚斜、我和念奴三人。胡阏氏忙着切耗牛肉下火锅,水阏氏则温热马『奶』酒。本着入乡随俗、温饱肚子的原则,我和念奴大口大口地吃肉,还有白日里匈奴孩童抓的鱼虾,美美一餐。连小白也吃得肚子圆滚滚的,趴在黑虎皮上小憩。

晚膳后,伊稚斜喊念奴去猎驯鹿,念奴自然高兴得手舞足蹈。黑灯瞎火,都不知道这两人这么乐意出去吹冷风干嘛。我边搓着手边紧跟其后。小白也在抗议,不停地挣扎着,趁念奴四处张望,溜出怀里,往暖洋洋的帐篷里狂奔,气得念奴直道回来要剥了它的皮做袄子。

提着灯笼,走入落叶松林半个时辰,沿着一条盛开白瓣金蕊的雏菊的小径,听得泉水叮咚的声音。凑近看,原来是一口温泉,不大,容得下两人,周围有雕琢痕迹的岩石堆砌,适合搁置衣物。温泉旁,是一火山口,从落叶松的生长年轮来看,应是死火山。

伊稚斜在前,带着我进入火山口,用火折子点起壁上简陋的煤油灯。火山里的洞『穴』,分岔口极多,若不是追在伊稚斜的后面,我和念奴准会『迷』路。

半炷香后,遇上悬崖,踢了一个石头下去,听不到回声。伊稚斜从箭筒里掏出三根绳索,分别系在凸起的石头上,缠了几圈,首先滑下去。而我和念奴战战兢兢地攀登,照着灯笼的光,看到石壁上的大蟒蛇时,吓得大哭,不肯动了。伊稚斜叹了一口气,不得不爬上去,将哭成泪人的我们拽下来。

悬崖底下,也是平坦的路。只不过石壁上,没有蛇虫鼠蚁,堆起一幅幅抽象的原始画,亲切得多。对,就是亲切。那画,连蒙带猜,估计是一蓝衣少女,引导着一群人,建造一艘巨型的船,将雌雄成对的动物和植物种子都搬上了船,躲过了天劫。这不会就是《圣经》里说的诺亚方舟么?到匈奴这里,成了蓝衣少女的功劳,有意思。

壁画的尽头,是一尊蓝衣少女的雕像,栩栩如生。细看这少女,如烟如云,兰花芬芳,脚下匍匐着一头体格巨大的红狼,好生熟悉,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。

“祭司姐姐,祭司姐姐,还有红玉哥哥。”念奴抱着那尊雕像,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,乐开了花。

她这一句祭司姐姐,倒是提醒了我。之前梦中的紫裙银发美人,像是这蓝衣少女的成年模样。只是,这蓝衣少女,巧笑嫣然,天真烂漫,和念奴倒有几分神韵,实在不似那紫裙银发美人,除了淡漠还是淡漠。

伊稚斜跪在地上,对着蓝衣少女雕像三拜九叩,神『色』虔诚。尔后,从箭筒抽出一根箭,捉着我的手,割破手腕,滴落在蓝衣少女胸前的鲛人泪上。

蓦然,那蓝衣少女的雕像在动,或者说在逐渐长大,银发落地,紫裙翩然,额前三瓣银白『色』花钿倾国倾城,和梦中的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“紫姬大人。”伊稚斜对我投来敬畏的目光,喃喃道。

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。做梦的人是幸福的;倘没有看出可以走的路,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。

画外音:

刘珺:堇儿,有没有想本王?

夏堇(谄媚):想,每天都在想,吃饭睡觉,无时不刻。

刘珺:哦,睡觉如何想?

夏堇(刷地一下脸红,故作娇羞):阿珺相公。

刘珺(寒潭眸子燃起炙热的光):回来好好奖赏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。

作者有话:谷主反复强调女主对生命比较淡漠,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?浅显的原因,是女主在索马里的惨痛经历。再深入点,就是女主来自外太空的鲛人身份,鲛人寿命很长。还有一个原因,咳咳,谷主就不剧透。总之,你们不要太责怪男主了,等故事讲完。谷主喜欢曹雪芹先生的草灰蛇线法和美剧里的反转。好人不完全是白的,坏人也不都是黑的,很多灰『色』地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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