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狼来了（2/2）
老何脸上的线条这才柔和了一些，但他还是故意板着脸说道：“下不为例。真要想喝酒，在家喝就行了，可不要在外跟那些男孩子瞎胡混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何青青翻了个白眼，显然对父亲的说教有些心不在焉。
载着何青青的汽车远去了，路上飞荡起的尘烟一路尾随着车辆渐行渐远。当车辆行驶了一段路程时，何青青忽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，对着这边挥舞着手臂，似乎在喊着什么，但草原上的风声，将她已经逐渐远去的稚嫩的声音盖住，听不真切了。
“二哥，陪我走走吧。”
车子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，李洪义走过来拍了拍李洪林的肩膀，然后又转身向牧场后侧的小山坡上走去。
李洪林的身子微微一震，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，对于自己的事情，这个弟弟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？
自从老何第一次将他们引到这处山坡上之后，几乎每天，李洪义都会拉着李洪林来这里坐坐，有时说些家里的，或是儿时的趣事，有时干脆一言不发，直到太阳隐隐西沉，才回到住处。
李洪林有次问他，为什么喜欢在这里坐着？为什么不喊上大哥呢？他的回答是，城市里很少能有这么惬意的时候，至于为什么不喊上大哥，却没有详细说明。
与城市的喧嚣比起来，这里显然是更贴近自然的，不论是近处的草丛，灌木，还是远处的碧海和蓝天。李洪林总是下意识的将眼皮子底下的那一个个白色的蒙古包滤去，像是看不到一样的，目光直接从它们的身上跨过，眼中只有无尽的绿意和弥漫在天地之间的荒凉。
灌木丛不知是不是死了，周围的草地都已经长得快要没过膝盖了，它们的枝丫上还是尽显干枯与昏黄，就连它们根茎部位的地面上都露出了黄色的土地，似乎青草也不愿意太过于靠近这与它们截然不同的物种。
在灌木丛中，夹杂着一团团毫无规律的干草，像是某些生命刻意的堆积，又像是草原上呼啸的风声的杰作。每次李洪义都会扯上一把这样的干草，垫在自己的屁股
尽管已经是午后了，但坐在草上仍有一股潮湿的感觉，李洪林也弯下腰，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扯下一大团干草，作为自己的坐垫使用。
但将干草扯下来之后，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呦呦的洞口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察觉到了李洪林的异样，李洪义凑过来看了一眼，然后又一屁股的坐回了原位，说道：“别看啦，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洞？”李洪林将干草铺好，坐在了李洪义的身边。
“听老何说过，母狼在产崽的时候会找洞穴居住，这儿可能是某些母狼下崽的时候住过的地方吧。”
李洪林下意识的又朝那里看了一眼，虽然阳光照在那里，很是明朗，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莫名的阴森。
在三兄弟之中，李洪林大概是胆子最小的一个，因为这时，大哥李洪军没少对他说教，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，就该勇往直前，你这么胆小怎么能行呢？但父亲却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，在李洪林的印象中，似乎父亲对他的胆小是持着肯定态度的，这令他很是费解。
直到后来，在月亮湾与刘老虎来往了一段时间，他曾向刘老虎提出过这样的疑问，刘老虎说，如果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，那他离死也没多远了。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有句话你一定听说过，叫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。”
“是听说过，可这有什么关系吗？”
“二爷，你想啊，一个不会游泳的人，他看到水塘或是河流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它远点，只有会游泳的，才不会怕，才会跳进去。对于其他的事情也是一样，恐惧和敬畏是生存的前提，尤其是对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来说，有太多的东西是我们无法见到与了解的了，所以，保持一定的敬畏，才能使我们走的更远。”
李洪林惊叹于他这么一个大老粗也能讲出这么头头是道的话来，刘老虎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：“二爷，我哪懂得这些，这都是听别人瞎说的，不过我觉得倒是挺有道理的，就跟我们混社会的一样，哪个被砍死的不是热血上涌，头脑发昏的。要我说啊，不论干啥，头脑清醒才是最重要的，所以我才佩服您。”
“佩服我什么？”
“佩服您能有那么好的学问，别看我长得五大三粗的，我最近跟在您身边，可也看了不少书呢。”
刘老虎到底看了多少书，李洪林自然不清楚，但他此时想起刘老虎说过的话，确实让他对自己内心的恐惧找了一个合适的说辞。
午后的阳光很是醉人，不冷不热的微风吹在身上，让他有种想要昏昏欲睡的错觉。他喜欢闭着眼睛看向太阳的方向，这时候他会感觉眼睛看到的都是红色的一片，与平时闭上眼睛就是一片黑暗的光景完全不同。他有时会想，盲人看到的世界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？还是他们连对光源的照射都无法感应？
虽然是闭着眼睛，但当他别过头去，重新睁开眼睛时仍是一阵眼花缭乱，与睁着眼睛看太阳时视线里出现黑色光斑的情景一般无二，只是这种感觉去的很快。
当眼睛的略微不适消失之后，李洪林感受到了身旁男人锐利的目光，这让他的心中猛然一惊。
四周的空气诡异的寂静下来，就连吹过的风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。
在距离蒙古包不远处的草地上，一团白色的云团在草地上蠕动着，四周还有这几个小黑点在来回的奔跑，那是在帮助主人围赶羊群的牧羊犬。牧民手中或是扬起长鞭，或是口中发出哨响，牧羊犬们总是能够捕捉到主人的想法，快速的奔跑在羊群的周围，将它们赶向下一个目的地。
忽然，羊群骚动起来，本来还整整齐齐的队形在一瞬间混乱了起来，任凭牧羊犬如何追赶，都只是拼命的四下奔逃。
“狼来了。”李洪义猛地站起了身，将手掌搭在额前，观望着远处的动静。
果然，在羊群不远处的矮坡上隐隐出现了几只移动着的灰狼，它们的头颅高昂着，尾巴却像是被压弯了的高粱一样，垂在身后。
几只灰狼在山坡上来回的走动，似乎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，但很快，它们的身形停住了，在一声声高亢的嚎叫声中，像是离了弦的飞箭一般，冲着羊群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