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8章 凶手（下）（2/2）

1906年，即藏历火马年，夏天，雨水充沛，草木丰盛。

卓玛四岁，扎着两个小辫子，小脸上是高原孩子特有的红彤彤。那天她的阿爸很高兴的回家来，说他们家就快要转运了，她和哥哥姐姐扑在阿爸的身上问为什么。

阿爸温柔的摸着她的小脸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，今天扎西老爷请了其他的贵族老爷太太们来家里做客，他们去骑马玩儿，回来的时候一位太太不知道怎么惊到了马，是他冲上去死死的拽住了发狂的马儿，这才让那位贵族太太没有受到伤。

扎西老爷拍着他的肩膀夸奖他干的好，他的机智和勇敢保住了扎西老爷的面子，在问了他的名字后，扎西老爷就让他回了家。

“卓玛，我们的好运就要来了。”阿爸苍老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，对着妻子和女儿期待着，“央金，你说扎西老爷会赏赐我们什么？要是能赏赐给我们一些小麦就好了，我的小卓玛，还没有吃过麦子呢。”

一家人都在笑，央金把存了很久的一点荞麦拿出来煮了给丈夫吃，期望着丈夫的勇敢能为一家人带来好运。卓玛那天晚上依偎在阿爸的怀里，听着阿妈教哥哥姐姐唱歌，她和阿爸说着：“阿爸，我今天好开心，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开心。”

阿爸问了：“小卓玛，为什么这么开心呢？”

卓玛仰着脸看向阿爸：“今天吃到了以前没吃过的荞麦，比糌粑好吃，希望以后可以少吃一些糌粑，多吃一些没有吃过的。”小小的卓玛悄悄的在阿爸耳边说着自己的心愿，“阿爸，我还希望有一天可以喝到牛奶。”

卓玛一家人是最低贱的奴隶，一直居住在主人家的牛棚里，靠着一些发霉的糌粑来过活，偶尔，卓玛跟着哥哥姐姐也会出去挖一些野菜，但是那一定是在管家和主人家都不注意的时候，大多数时候，他们也需要和阿爸阿妈一起干活儿，就像她的奶奶一样，从能爬能走一直干到死的那天。

“雪，你知道‘朗生’是什么意思吗？”卓玛从回忆里暂时脱离开来，轻声的问着方南雪。

方南雪不知道。

‘朗生’是藏语，翻译为汉语的意思是‘家里养的奴隶’，在贵族老爷们看来，‘朗生’就是‘会说话的奴隶’，主人家可以随意的打骂，也可以当成礼物把他们随意的送给其他人。他们没有土地，也无法用任何方式获得土地。所以卓玛一家人哪怕是做梦，也最多只敢梦到扎西老爷赐给自己家一些麦子，而不敢梦想着拥有自己的土地和牛羊。

有人说，人如果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，就会受到上天的惩罚。

卓玛怎么也想不到，自己许下的想喝牛奶的愿望最后还是实现了，只是却是实现在家人被烈火焚烧过后。

上午，管家过来告诉卓玛的阿爸，扎西老爷准备好好的奖赏他，只是扎西老爷还没想出来到底要奖励他什么。

下午，管家带着人在空地上生起了火堆，小卓玛这一生都没有见过那样绚烂的火焰，它像天上的云一样变幻，又像阿爸从外面带回来的绿绒蒿一样的多彩，小卓玛看的有些呆住。小卓玛的心里就在想啊，这么大的火，只怕是冈仁波齐峰的雪山都融化了，也浇不灭。

管家一挥手，一群强壮的男人冲过来捆住了小卓玛的阿爸和阿妈，连她和哥哥姐姐也一起捆了起来。阿爸的脸上带着错愕、不解、和询问，他再问为什么？可是没有人来解答他们的疑问，他们被命令扔进火堆里。

小卓玛要被扔进去的时候，扎西老爷最宠爱的女儿被抱着路过，她看到挣扎的小卓玛，说了句：“让她做我的贴身奴隶吧，阿妈我想要有一个小一些的奴隶。”丹珠的阿妈笑着答应了，一挥手，小卓玛被放了下来，然后她也被抱着跟在了丹珠的后面走了。